每個人都喜歡星際週。請注意這裡的現在時,因為,根據范·莫里森的專輯歷程,這位如今已五十多歲的經典作品並不是他普遍讚譽的傑作。在1968年的語境下,許多聽眾在聽過Them樂團的《榮耀》和他個人進入前十的流行歌曲《棕眼女孩》後,並未準備好接受他那沉思的民謠爵士融合風格。
面對事實,評論家對莫里森的Astral Weeks所賦予的合理懷舊讚美,從未能匹配其當時的柔和銷售,三十年後才勉強獲得RIAA金碟認證。在嬉皮風潮的動盪中誕生的它,與其他同時代的被剝奪的大師作品如約翰·科爾特雷恩的死後探索性專輯Om、天鵝絨地下樂隊在安迪·沃荷後的炙手可熱之作White Light / White Heat和邦佐狗鼓樂隊自解釋的專輯The Doughnut in Granny's Greenhouse一樣,命運悲慘,它需要更多時間在耳朵裡醞釀,才能顯示出它對(亞)文化的生命力。搖滾作家萊斯特·班吉斯的煩躁筆尖用了整整十年才給予它應有的關注,親自選擇這張專輯作為Astral Weeks倡導者格里爾·馬庫斯的文學思想實驗Stranded: Rock and Roll for a Desert Island的專輯。
雖然馬庫斯在Rolling Stone神聖的頁面上對那張1968年經典的正面評價使其最終成為該雜誌的年度專輯,但六年後當Veedon Fleece問世時,情況卻完全不同。評論家吉姆·米勒毫不留情地抨擊這張唱片,隨意地揮舞著“流產”、“異常”和最直接的“自負的廢話”等不友好的尖刻評價。在他看來,莫里森犯了錯。也許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看法,但這是在Rolling Stone上,當時仍是許多唱片買家的品味仲裁者。
然而,仍然有它的辯護者。倫納德·科恩喜愛Veedon Fleece,在當時的Melody Maker上稱其為“卓越”。已故的傑夫·巴克利將它納入了他的個人唱片收藏,與莫里森的約十幾張專輯相伴,顯示出他的粉絲身份。在幾年前的Vanity Fair特寫中,埃爾維斯·科斯特羅將這張專輯列入500部必聽專輯的清單中。辛妮德·奧康娜不僅堅信它的價值,還是為數不多的敢於宣稱它比Astral Weeks更好的勇者之一。對許多耳朵來說,包括這裡的這些耳朵,她說的對。
不過,坦白地說,今天將Veedon Fleece與Astral Weeks作比較需要更多的強迫回顧,這比任何醫生會認為健康的情況都要不健康。關於後者專輯的影響和重要性在千年之交的這一邊已經寫了太多,將聲響上的平行關聯劫持了前者單獨存在的權利,使它能夠以清新的耳朵被評估,就像原執行者吉姆·米勒所下的異常目錄條目一樣。雖然歌詞在意識流風格和樂器的爵士纏結確實將這些專輯連結在一起,但Veedon Fleece的無負擔聆聽中有著極大的價值。
在行動中,Veedon Fleece是新開始的聲音。1973年,剛剛與第一任妻子珍妮特·瑞格斯比分居離婚的莫里森退回到愛爾蘭(不同於他出生的北愛爾蘭),進行了一次被描述為與當時女友卡羅爾·圭達的假期。他以前的配偶在前幾年成功中扮演了不小的角色,這在1971年的Tupelo Honey中不言而喻。與約翰·藍儂隱晦的“失落的週末”不同,那段與妻子小野洋子的十八個月的外遇(恰好與Veedon Fleece的錄音和發行有重疊)——莫里森的僅僅持續了三週的假期可真算得上是短途旅行。儘管這段相對短暫的時間證明了具生產性、啟發性,並促使創作了大多數最終出現在專輯上的歌曲。
聽眾喜愛分手專輯,1970年代為我們帶來了幾本最佳專輯,包括鮑勃·迪倫的Blood On The Tracks、馬文·蓋伊的Here, My Dear以及巴里·懷特的Let The Music Play。儘管如此,將Veedon Fleece歸類為分手專輯或出於方便與上述專輯混為一談,只會簡化這張充滿主題複雜性的唱片。雖然毫無疑問是受到他與瑞格斯比的離婚和與圭達的關係影響,這張唱片散發出文學冒險的感覺,有時激起史詩般的探索和存在主義的探索。
在錄製Veedon Fleece的時間裡,音樂上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在解散了上一次在1974年發行的精彩現場專輯It's Too Late to Stop Now裡的加雷多尼亞靈魂樂隊陣容之後,莫里森在兩個海岸上完成了這張專輯,在加州與一些大型樂隊的演奏者合作,並在紐約與專業的錄音音樂家合作。在前一種類別中,貝斯手大衛·海斯參與了這張專輯,他在1980年代起與莫里森時斷時續地合作,而且在千年之後的某個時期還再次合作,還有薩克斯風手傑克·施羅爾。稍後在東部錄製的如“Bulbs”和“Cul De Sac”,依賴於像爵士吉他手約翰·特羅比亞和相當多產的租精打手艾倫·施瓦茨堡來填補音樂。
瑞格斯比的缺席和It's Too Late to Stop Now的鮮明對比幾乎立即在Veedon Fleece中展現出來,開場歌曲“Fair Play”輕快地以柔和的吉他聲和鋼琴聲進入。十五秒後,莫里森脫口而出:“公平對你來說/基拉尼的湖泊是如此蔚藍,”以多種方式捕捉到他1973年的地點感。他的文學興趣如同清水般越流越多,隨意地聯想美國西部的主題,並讚頌奧斯卡·王爾德。這聽起來不再僅僅是告別,而是一種充滿精神的沉思,帶有一絲苦澀和一點迷人之味。這不是盧·里德在Berlin中直白地表達情感崩潰,而是一堆思想的綜合。
考慮到“Fair Play”的自由流動性,「Linden Arden Stole The Highlights」的稍微簡化的小說幻想則感覺更為紮根。它與其直接前任有著旅行的元素,主角的虛構人物在舊金山過著不正經的生活。暴力幾乎來得不經意,莫里森的表達同時詩意與平實,描繪著具體的斧頭攻擊。他在這裡想要的時候如此高亢,內涵深邃且幾近感傷,是對Moondance上強大聲音的戲劇性和幾乎流淚的提醒。這首歌的結尾句“現在他與槍同住”流轉至搖擺的“Who Was That Masked Man”,另一首在情緒上意義深遠的思考之作,類似於“Fair Play”。
在1972年的Saint Dominic's Preview中發現的凱爾特口音和影響,在“Streets Of Arklow”和結尾曲“Country Fair”中再次出現,這在一張主要在愛爾蘭創作的凡·莫里森專輯中可說是意料之內。然而,鑒於藍調傳統和愛爾蘭民謠傳統的二元性不時塑造了莫里森,前者聽起來像是兩者的美妙和解,儘管這之中深蘊著潛在的地獄的可能性。
作為宏大的專輯概念中心,“You Don’t Pull No Punches, But You Don’t Push The River”構成了相當的廣闊。至少與迷幻風格一樣雄心勃勃,卻在範疇上更具荷馬史詩感,這段近九分鐘的旅程將莫里森的心聲傾瀉成為一部田園史詩。編排上是一片混亂,似乎受到相互矛盾的即興創作和加繞繞圍繞他歌詞四周的顫音驅動著,關於標題中的Veedon Fleece,這個想必對於某種重力如同都靈裹屍布或聖杯一般的珍寶。無比美麗而又危險地瘋狂,這首歌包含了純粹的天才和進取的熱情,這在他這個多變的生活和職業生涯的階段中顯然是創作所需的。
在所有令人振奮的威廉·布雷克的胡言亂語之前,直截了當的“Comfort You”運行的是赤裸裸的意圖。在一段婚姻之後和接近下一段婚姻的曙光下,莫里森的對等提議體現了一種必要的誠實,他對情感平衡的呼求在後半部分顯得略顯失衡。離婚讓人崩潰,無論是大是小。但它也可以幫助他們重新聚焦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才能繼續前進。為了讓我哭,你得讓我在你身上哭;這對我而言是確實的生存策略。從音樂上講,“Comfort You”聽起來同樣直接,儘管有著細膩的豐富感,是一首線性的民謠抒情曲編排,受益於他沒有過度運用聲音顫音。
雖然與加雷多尼亞錄音室的作品相差不大,未打斷Veedon Fleece的流動,但東海岸的“Bulbs”和“Cul De Sac”卻更具搖滾的光澤。帶著兄弟般的阿爾曼魅力,且根植於1973年Hard Nose the Highway的錄音,“Bulbs”則重返美式感知以及相較於“你不會隨便打擊,但你不會推動河流”的相對常規主義。這對嚴肅的音樂來說是一種有趣的緩解,這也無疑解釋了為什麼華納兄弟選擇它作為Veedon Fleece的單曲。它在曼哈頓的B面“Cul De Sac”則以更為常規的播放方式,擁有類似的商業吸引力,讓粉絲們能心理適應,更懂得背後這更繁瑣且神秘的專輯素材。
當Veedon Fleece登上《告示牌》200強,排行第75時,前三名的位置卻被創作歌手專輯所佔據:卡羅爾·金的Wrap Around Joy、約翰·藍儂的Walls And Bridges和已故的吉姆·克羅西的精選集,依次為此。儘管這一時期內,它是排行榜上最高的新來者,超過了同樣是首次登榜的洛金斯和梅西那的Mother Lode和托德·朗格倫的Utopia,但這一徵象似乎並不值得過度宣揚。它最終將攀升至第53位,但在十周後就完全退榜,比It's Too Late to Stop Now少了七周的時間。有點殘酷的是,當時被金的熱門歌曲“Jazzman”迷惑的聽眾,卻無法將這種柔和搖滾情感與莫里森的表現聯繫起來。所以,這張專輯在幾乎三年的時間裡都成為他的最後一部作品,直到1977年被遺忘的A Period of Transition問世。
在隨後的幾十年中,某種程度的制度性不可接觸性讓Veedon Fleece被罪不至死地遺忘,甚至是那些自認為是莫里森粉絲的人,幾代的聽眾在彈著手指,全部投入對於“Brown Eyed Girl”和“Moondance”的熱愛,卻從未聽過“你不會隨便打擊,但你不會推動河流”的力量。其歌曲沒有一首進入1990年的白金編輯選The Best Of Van Morrison,也沒有進入1993年的後續作品。Veedon Fleece在更近期的熱門專輯中同樣被忽略,完全缺席於2007年的Still On Top中,而在2015年的The Essential Van Morrison中僅出現過一次(“Fair Play”)。
儘管如此,儘管這些音樂集背後的一些決策者可能系統性地視其素材為可有可無,莫里森顯然在多年以後依然對Veedon Fleece懷有深厚的情感。專輯中的四首歌曲——“Bulbs”、“Come Here My Love”、“Comfort You”和“Cul De Sac”——入選了他的2014年作品集Lit Up Inside: Selected Lyrics。這四首歌在專輯的後半部分,來購買硬皮書的聽眾很可能對此抱持著鮮有的熟悉度。
邪教專輯往往像是帶有偏見的骰子,騙子出現的結果未必能夠得到所有方所欲望的。對於反對者和美學戀物主而言,差異是他們想要的,因此,有人能在極端的程度上擁護那些不為人知或不被重視的作品。儘管多年來有些人對這張1974年的專輯說了些誠懇或者其它的東西,Astral Weeks的萬花筒般的鏡頭卻是觀看Veedon Fleece的錯誤處方。這無法捉住那個重要的點,因這份贈禮,這個像其標題來源那般神秘的珍寶,無法像你發現Astral Weeks或其他任何一張藝術家深厚的目錄中的唱片一樣輕易找到。這是一個朝聖,一個既神聖又要求極高的旅程。你可以手握Veedon Fleece這張專輯,在家中音響上播放,驚嘆於它的壯麗與克制。這是你應得的,只要你尊重這份藝術家所獲得的尋求。
因為如果我沒有漏掉什麼,凡·莫里森實際上從未找到這塊Veedon Fleece,那個傳說中的獎品。無論是真實的還是想像的,主知道他曾努力嘗試。然而,四十五年後,在這個無情的當下,你為什麼應該相信這個任務對你來說會輕鬆呢?
Gary Suarez 生於紐約市,長大並持續在此生活,為多家出版物撰寫音樂和文化的相關文章。自1999年以來,他的作品發表於包括福布斯、高時代、滾石、Vice及Vulture等多個媒體。2020年,他創立了獨立的嘻哈電子報和播客Cabb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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