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任何曾經做過夢,夢見那些早已被遺忘的高中同學的人,都知道大腦是一個奇怪的器官。它保留了哪些記憶,如何對刺激作出反應,如何區分我們喜歡的與討厭的:我們每天都在了解更多有關大腦的知識,但在外行人看來,每個答案似乎只會衍生出更多的問題。
n這就是我為何指責我的大腦,因為Pop是我最愛的U2專輯。
n是的,Pop,這張被忽視的專輯,幾乎不會出現在U2的現代演唱會曲單上。這張專輯是在曼哈頓下城的Kmart內衣區宣布的(90年代實在很奇怪)。我認為有理由愛上這張格格不入的專輯,但我對Pop的喜愛或許來自一個不同的地方;我當時對The Joshua Tree還太年輕,對90年代初的嘻哈音樂過於著迷,因此沒有時間去聽Achtung Baby或Zooropa。我對這支樂隊的首次長期、重複接觸是在博諾和樂團最具爭議的專輯上。
n那種對樂隊首次接觸的堅持並沒有名字。但從神經學的角度來看,可能有一些原因解釋為什麼你會把第一次聽到的專輯視為你最喜歡的。因此,我與音樂認知研究者和專家交流,討論為何儘管有所有更好的選擇,我還是把U2的Pop視為心中最親近的專輯。
在1968年,羅伯特·扎永茨發表了僅僅接觸的態度影響,這是一項顯示重複一個物體(無論是文字、詞語還是聲音)可以讓觀察者感覺更愉快的研究。科學家及其他人多年来拓展了這個理念,包括了周圍“學習”的發現,當我們越常聽到一首歌或一張專輯時。
有一個實驗幫助詮釋這一理念:一位聽眾重複聆聽同一首歌,每次通過滑塊表示何時感覺音樂變得緊張(通常是在歌曲的高潮部分)。一開始,他們會在高潮之後註明緊張感。然而,隨著重複聆聽的增加,滑塊的指向越來越早,因為他們下意識地學會了這首歌的各種細節。
“他們真的在配置他們的定向方式,使他們思考和體驗即將發生的事情,”阿肯色州大學音樂認知實驗室的首席研究員伊麗莎白·赫爾穆斯·馬爾古里斯說。她實際上寫了一本關於音樂重複效果的書,名為重複:音樂如何影響思維。“這只是一種參與感,不同於僅僅對發生的聲音作出反應。”這種預期隨後導致大腦在“成功預測”歌曲的變化時產生正面反應。
“一旦聽眾‘知道發生了什麼’,”馬爾古里斯在重複中寫道,“他就可以自由地跟著唱,或者盡情地玩空氣吉他,或是隨著節拍輕敲。……[R]重複甚至影響了對音樂的最高層次的印象——像愉悅和興趣這樣的反應——這表明它們的工作主要是在潛意識中完成的,超出了意識的注意。”
南方衛理公會大學的MuSci實驗室主任扎卡里·沃爾馬克最近進行了一項神經成像研究,參與者帶來他們最喜愛或最不喜愛的歌曲,在聆聽這些熟悉的歌曲及其他不熟悉的歌曲時進行腦部掃描。
“我們發現熟悉感對大腦的相當廣泛區域有相當大的影響,”他對這項研究說,“包括獎勵區域,也就是在食用高脂食物和性行為期間點亮的區域。”
一個人首次接觸某個樂隊的專輯,隨著時間的推移,往往會積累最多的重複聆聽。這有機會在聽眾探索其餘目錄之前積累播放次數。
“大量心理測試表明,我們對熟悉音樂的最強烈情感反應,”科學家和音樂家約翰·鮑威爾在你為什麼喜歡音樂中寫道。
流行音樂在許多方面是最後一張實驗性的U2專輯(在借鑒柏林聲音方面也可稱為“實驗”)。它與該樂隊的80年代、誠懇的“愛爾蘭人在美國”階段有著天壤之別,並比前兩張專輯愛情的奮鬥和動物園更深入電子音景。因此,如果某人的首個接觸U2是流行音樂,那麼對於這個樂隊的第一印象可能會是像“迪斯可舞曲”這樣接近舞池的歌曲,形成對這個樂隊應該如何聽起來的柏拉圖理想。
“我們對勞倫斯·韋爾克音樂會的固定印象包括手風琴,但不包括失真的電吉他,”丹尼爾·萊維廷在這是你的大腦在音樂中中寫道,“而我們對金屬樂隊音樂會的印象則恰恰相反。”
這個用作分類某個樂隊、類型或甚至歌曲的一套方式的理念,對我們對新材料的反應可能至關重要。我們的大腦期待某種聲音,雖然某些偏差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過於偏離,則期望就無法實現。
“你擁有這類表徵,一種有關事物運行方式的框架,特徵是什麼,涉及什麼,”馬爾古里斯說。“如果你碰到風格非常陌生的音樂,並且在形成預測和與期望互動方面遇到困難,那對大多數人來說往往是一種挑戰性的經驗。”
“在熟悉感和驚喜之間尋找平衡的過程,實際上是流行音樂的魔法,”喬爾·貝克曼,音波:聲音如何轉變我們的思維、感受和購買方式的作者說。“我認為,當那種平衡,這種微妙的平衡,對人們來說被打亂了,那就不再熟悉了,他們對將要擁有的體驗有某種期望。”
當然,如果我對U2音樂的第一次真正接觸是流行音樂,那就意味著我的大腦正在建立一種認知框架,一種理想狀態,對“U2專輯”的聲音的理解:這是邊緣吉他的創作、波諾的聲音以及聯合製作人霍伊·B和弗拉德的電子音樂的合作。更重要的是,那種理想狀態不會與之前存儲的框架產生衝突。
“我認為,我們之所以最喜愛第一張專輯,不僅僅是因為熟悉度,我們也有點自相矛盾地喜愛它,因為它是最新鮮的,”沃爾馬克說。“我的意思是,音樂的喜好往往遵循一種我們可以稱之為金髮女孩原則(Goldilocks principle)的東西。它需要在熟悉和新穎之間找到恰到好處的平衡。”
我第一次聽流行音樂是在我的隨身碟上,當時我正從塔樓唱片(Tower Records)的午夜發售派對搭巴士回學校(這句話足夠年代感強,我可以把它放在我的駕駛執照上,而不需要填寫日期,任何保安也不會多想)。我有兩份:一份給我,另一份給我的大學初戀。
“在那個時候,你甚至不太談音樂,”沃爾馬克說。“你談的是特定藝術家、特定專輯和當時情境的交融。此刻你對印象深刻感受的敏感程度是獨特的,或許比現在更深刻。”
這種“印記”在“可塑期”最為強烈。這是生命中我們最容易受到影響、品味最容易改變的時期。很多人的音樂品味從25歲之後就不會有太大變化,恰恰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以及不喜歡的所有事情。
研究表明,我們會堅持我們年輕時聽過的音樂。“我們在青少年時期記住歌曲的部分原因是因為那段時間是自我探索的時期,”萊維廷寫道,“因此,這些經歷充滿了情感;一般來說,我們傾向於記住那些具有情感成分的事物。”
那種感知記憶和重複的組合產生了懷舊,這是強大的動力。這在回憶第一次聆聽專輯時尤其真實。在一篇心理學今日的文章中,伊拉·海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教授,主張懷舊“在那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時期與現在之間沒有多少接觸時,可能會格外深刻。”而與專輯的“第一次”只會有一次。
“當你談論真正喜愛第一次聽到某樣東西的情感時,或許你是在現場音樂會看到了它,而現在聽到這個錄音版本,這個錄音版本帶著你在音樂會上所體驗的內容,”馬爾古里斯說。“因此,有某種自傳式記憶或某種意義交織在這個經歷中,直到它成為你生活的一部分之前是不存在的。”
“你愛那張專輯的原因之一,可能不僅僅是因為它是你所聽到的第一樣東西,或是你第一次聽到樂隊,而你喜歡這支樂隊,”貝克曼說。“這還可能與你當時在做什麼,或與誰在一起,或者你生活的時期有關。”
重複、框架和懷舊可以在首次接觸專輯時給予它在選擇最愛方面的優勢。它可以讓專輯聽起來更令人愉悅,創造一個理想的樂隊版本,用以比較未來的專輯,並將所有這些包裝在一個快樂的記憶中。這使得U2後期的成人當代專輯對我來說變得難以聆聽,而早期的(從評論家的角度來看是優越的)發行則愉悅,但沒有那種產生熱情的情感連結。
那麼,我對流行音樂的喜愛是否合理?當然。但是考慮到有如此多的變數幫助控制我們的大腦如何通過音樂創造愉悅,單從它自身的價值來看,或許並不是重點。
Robert Spuhler 是一位常駐洛杉磯的自由文化和旅遊作家,曾在《紐約時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MSN.com》等媒體上發表文章。他的生活依賴於現場音樂和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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